#28

其实,我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间点写下近况,但是我必须记录下来,现在的心情,以及当时的决定。

外婆搬来我家不是偶然。从去年开始,外婆来我家的频密度越来越高,原因是外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,从能够一拐一拐的走路、拿拐杖,到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,就连起身或上厕所这基本的动作都必须要人帮忙。由于家族每个人都因为工作在身无法百分百的抽身照顾她,于是我妈义不容辞的决定将照顾外婆的一切责任抱在身上,当然医药费生活费什么的都不想烦恼,我们家的确不缺这些,唯独要让外婆好起来。

外婆身体逐渐衰弱不是偶然的,在去年,外婆意外患上生蛇的疾病(也就是神经细胞(肚子)遭到细菌攻击)而痛不欲生。中医西医找遍了,治疗什么都都依据药方处理。当然,生蛇疾病不像发烧感冒吃个药,三两天便病好,而是要让身体的抵抗力将细菌杀死,这至少要耗上半年至三年的时间,过程中必须承受每时每分每秒的灼热刺痛感。作为一位84岁的老人家,这个病使我外婆像是活在地狱般的生活。有时,外婆会不让我妈知道,偷偷叫人买止痛药来吃。我妈阻止她吃止痛药的原因是因为外婆的肾功能的关系。止痛药虽然能让外婆能有短暂的功效,但副作用便是肾无法在预定时间排泄药物,导致毒素依然在体内,使病情严重,产生幻觉的状况。像是她会一直以为自己在家乡的家住便问我为了突然来看她,或是拿起手上装满水的杯子洒落满地,误以为自己正在洗脸盆面前等情况。 所以我妈一律禁止她吃止痛药。并一直说服外婆,“这痛,会跟随到你痊愈,与其压制它不如接受它。”

虽然我们无法体会生蛇的滋味是如何,或许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说服外婆,但是唯一能够给与支持以及帮助的便是照顾外婆的生活起居。

生蛇疾病不过是个开始,不是说了吗?外婆从一拐一拐的走路到坐在轮椅上的事。这当然不是生蛇疾病导致的,而是刚巧在那个时间点,她的左脚大腿骨头破碎,使她无法行走。这是在经过一连串的猜疑以及医学检验后发现。虽然一开始我们没相信外婆所说的话,误以为她的脚是因为身体衰老,而导致轻易脱臼使她无法正常行走。我妈决定把她带到医院去检验。当然,要把我外婆带到医院去,是件煎熬的事。第一,外婆已经无法行走,所以我们必须选一辆容易抬她上去,又能使她舒服的车;第二,外婆疼痛问题依旧持续,加上身体衰弱以及容易疲惫,我们必须每个行程(从家里到医院再到家里)都要快与短;第三:也是最严重的事,我外婆抗拒到医院去。不意外,一位84岁老婆婆,医院对他们来说是个进去出不来的的地方,再加上外婆自尊心高的不行,怎么会承认自己有病,又痛,又懦弱。 就在有一次,外婆疑是食物中毒,半夜上吐下泻,弄得我妈惊心胆跳的把全家叫醒,并决定把她直接送入医院去。过程中,外婆一直说不去,身体没事,只是普通呕吐而已,呕了就没事的话。我妈的性子跟外婆一样强,硬硬将她抬入车内,送到医院。侥幸的事,外婆因为吃了木薯,胃进风,导致身体不舒服。不幸的是,医生给了她吃普通的安眠药。原本以为她睡了一个小时便醒来,结果一睡便睡了十三个小时。虽然无大碍,但足以吓得我妈和我不知如何是好。

说回发现我外婆的右脚骨头破碎,唯一的方法便是开刀动手术,对于老人家来说,风险极为高。虽然外婆坚决不想动这手术因为害怕;但我妈一一反对。因为她不想我外婆一直饱受疼痛之苦到死,要不放手一搏,也许你有一线生机。当然要动不动这手术的主导权不在我妈身上(虽然她有一定的影响力),而是整个家族的事,那是谁来负责?

问题看似很简单,但负担很大。

谁来负担起这责任?在我妈为外婆检验所有测试的时候,医生说这么一句话:“虽然风险很高,但是我可以为你做这项手术,但是你必须要跟你家人好好的商量,并且做好一切的心里准备。” 我妈心里沉了一下,彻夜难眠。 她问了许多权威医生(我妈认识很多权威医生,不说谎)以及家人的意见,还是无法有足够的说服力说服外婆动这次的手术。

直到外婆因为胃进风,昏迷了整整十三个小时。我妈承担起这手术的一切风险——指责。

在前几个星期,我妈以及表姐带了外婆做了一连串手术前的准备,像是测验外婆心脏血压肾功能是否能够正常运作。然后便到超级市场买了一堆日常用品囤货,以备不时之需。然后便等候开刀的那一天。

在前一晚,大家都有来探望外婆,给予一切的祝福以及支持。我因为工作关系晚上才抵达,陪了外婆吃晚餐,说说话。那一晚,外婆话格外的少,想应酬我的兴趣也没有,一直处于沉思的状况。在临走前,我紧紧握住外婆冰冷的手,说了一句:“给你正能量。”

外婆也紧紧握我的手给予回应。我看着外婆的眼眶湿了,我没说。在我回到家的时候,我妈打电话来说,外婆哭了。这一场战,我知道外婆没有信心。在手术的前一天,医生也说:“外婆现在身体都属于正常,我们这里有心脏权威医生、骨科权威医生守候着,一切都看天。”

是啊,一切也看天。

到了第二天,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刚好是外婆准备被推进去的时候,原来我还来得及。我心想。外婆异常的欢笑,和大家打招呼。我们全家给外婆最后的正能量祝福后,目送她进手术室。那段时间格外的长。虽然医生说这手术需要至少4个小时,但因为各各因素的关系,用了七个小时才得以完成手术。

“手术顺利结束。”医生说。我们的心松解了许多,因为第一关已经过了。虽然外婆手术顺利结束,但是以非常侥幸的方式。我妈遇到手术室里的麻醉师说的。在过程了,我外婆的心脏过山车般的律动,时而激动时而静止(是真的停止)。我们(麻醉师)以为外婆就这么走了(静止的时候),但是依然极力拯救,才得以完成。

手术后的外婆被推入了加护病房以后五天的时间,post-surgery 的情况依然没停歇过。外婆一直处于晕眩的状况,因为止痛药的关系,外婆肾无法正常工作必须暂时性的洗肾,因为体内毒素无法排除导致肺部开始衍生细菌必须杀菌;再加上心跳依然不规律。我妈在一旁静候,看着显示器不断发出警训号的声音,也一直担惊受怕的状况。

“我是不是不该让外婆动这项手术?”我妈有时会开始质疑自己的说。我知道当她要外婆动手术的时候,心里不知承受着多少的压力以及指责,要是手术失败,会是如何;手术成功又会是如何。

“现在已不是追究这事了,更何况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,也比起一般人,走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。”我说。

有时候我们不能执著着没想决定能带给你什么,也必须知道失去什么,人生的已完整,以及平衡。

直到今天,我不知外婆接下来会走到多远,看着身体插满输送管,我很难以没事了的表情去跟她说今天你气色不错的话,更不知如何去处理这个状况。

但我也只能说:希望一切安好。

0.8

今天,友人忽然打电话给我,说她好想哭。
在电话另一头的我不知所措,当然也因为我人在车里,所说的话已被家人听见。

我问她怎么了,她深吸一口气,所诉她之前有在帮公司处理办公室装修事物。里头的大小事务都由她一人包办,从联系承包商、订货、进货等细节。就在要结束当儿,友人发现里面有个好几条网络电线,用错了类型。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,因为如果要更换的话,除了花一大笔费用之外,还要重新将天花板给拆开来。

“我该如何是好?”友人在电话里头终于哭了,虽然不时传来车来汹涌的声音。

“我一定会被炒鱿鱼的。”友人说。

“我会被骂得很惨。”友人说。

我当时没说什么,只是听她诉苦,很想给她意见但是我没说。

我什么都没做,嗯啊哦的回应,直到她把电话挂了。

过了数分钟,她发了我简讯,信息里写道:“谢谢陪我说话。”